【六爻 · 韩渊 · 日常】
* 清水。除鸣潜之外,全员亲情向。
* 私设有,OOC有,人物属于原作,BUG和雷属于我。请慎入。
最近重看六爻,想写一写南疆的流水账 = ̄ω ̄=
春日安好。
***
往来
南疆终年湿润多雨,春夏两季,雨水尤其丰沛。每每大雨过后,魇行人聚居之处的瘴气便有一两日变得稀薄,过后又会变本加厉地浓稠起来。
春雨初歇。
韩渊一身玄衣,几个起落,跃上一株梧桐树。他目光在枝桠间一扫而过,啧啧摇头,又奔往数丈之外另一棵。
好不容易挑中几根树枝,他诵了个简单的咒术,指尖轻弹,便有一层水膜团团包裹住折下的断枝。
他正要纵身落地,头顶猛然掠过一阵寒意。一条花斑蟒蛇从树顶游下来,立起前半身,死死盯住了面前微微晃动的鸟巢。这畜生饿昏了头,丝毫没察觉到大魔头的气息。
鸟巢中有两只小鸟傻乎乎地探头出来,张开嘴巴喳喳嘶叫,仿佛感受到了威胁。
韩渊本欲离开,却被雏鸟背后火红的绒毛闪了眼,好像触发了什么记忆。
他隔空一抓,袖底腾起黑气,闪电般扭住了暴起捕食的蟒蛇。
既然出了手,他索性把蛇捉到眼前来瞧了瞧。蟒蛇一阵发懵,瞪着绿豆大小的圆眼睛与韩渊对视,既无半分灵气,鳞片也乏善可陈。
韩渊看得无趣,抖手将它甩开。那蛇落到地面,才反应过来自己劫后余生,飞速窜进岩石缝隙逃之夭夭了。
韩渊一笑,手指抚过两个小东西颈后的绒毛,喂了它们几条青虫,才溜溜达达返回自己的小院。
南地原本清浊二气混杂,只因魔修们年深日久聚居于此,瘴气才越积越多。
韩渊的小院,是一个难得清静灵秀的所在,周围的草木都显得比别处更葱郁鲜活。
他在桌案前略一凝神,将无形的锋刃贯入指尖,勾勾划划,一气呵成,在每根树枝上刻了一个符咒。刻痕隔着水膜微微闪烁两下,随后隐入了树枝中。
他打个响指,角落里的两只傀儡眼睛转了转,踢踢踏踏地走上前收拾碎屑。
傀儡乃是就地取材,由竹竿扎成的,行动间颇有直眉楞眼的风姿。如果细看,其中一只,脸部与李筠有七八成相似,另一只,却有两分神似年大大。
韩渊抱臂冷眼旁观,懒洋洋嘲道,“有劳二师兄与……那个师侄了,愧不敢当。“
傀儡闻言,茫然抬头看他两眼,自顾自去做手边的事。
“年大大”好像随了正主,手脚格外粗笨。几次三番歪倒在桌面,带得那三条腿的木桌摇摇欲坠。
韩渊眉间堆起几分戾气,提起右掌,想将这蠢货拍个粉身碎骨。
他心念一动,身边就隐隐有黑气翻滚,激得窗前悬挂的两枚风铃不住摆动。铃音清越,下面缀着的木牌随之晃来晃去。
韩渊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木牌上的清心咒看了半晌,悻悻地收回手掌,按下了心中一闪而过的杀意。
傀儡不知自己刚和鬼门关打了个照面,继续笨手笨脚地整理好桌子,然后一人执着扫帚,一人端着清水,去打扫外间的竹林小径了。
***
这两只傀儡的始作俑者,其实是李二爷。
去年腊月,西凉的白虎山庄向扶摇山求助。信中说,本门有一批弟子即将出师,外出历练。依照规矩,须由掌门或德高望重的长老设下一个考验,不拘出什么题目,弟子们通过考试,才能获准出行。
前任庄主尚万年驾鹤西游,主事长老又在与唐轸一战中元气大伤,至今还在修养,这事便耽搁了。
庄南西想起曾与程潜同行,便提议邀请扶摇山的大能来代行考验。此举既可安抚同门,又能与再次横空出世的扶摇派联络感情。
长老一听,正中下怀。自从尚万年主张与扶摇派立誓,就有人诽谤他们抱大腿找靠山,何必空担了虚名呢?总该在这座山上靠一靠才是。当下言辞恳切地修书一封,令他往扶摇山拜会。
原本众人没抱太大希望,想着哪怕能请来李筠或韩潭坐镇,也算天大的面子。
谁料到,那严掌门不知吃错了什么药,竟一口允诺,亲自携门人驾临。
一时间白虎山庄人心大振,弟子们全都兢兢业业起来,日常练功乃至言行举止打起了十二分精气神,生怕在大能面前丢人现眼,将本已跌入尘土的四圣脸面再踩实几分。
严争鸣一来,便雷厉风行地指了蜀南一座山谷作为试炼之地。考试内容,则是封印其中的魔物。
他亲自前往山谷,撑开石芥子,作为监考和落脚之地。
白虎山庄的弟子纷纷议论,虽然严掌门架子不小,为人颇有些倨傲,可瞧这架势,受人所托之事,倒十分的勤勉尽心。不愧是底蕴深厚的大门派传人,堪为当世楷模。
庄南西挠破了头,也没搞清楚自己究竟拜对了哪路神仙,竟能得严掌门青眼,把差事办得如此圆满。
其实他想多了。
严掌门这次出奇地好说话,只因恰好需要一个台阶,要“顺便”去看看韩渊。
彼时,这几位当世楷模已将神识附着于木剑上,交给游梁,令他驻守石芥子中。真身则悄无声息地御剑而行,赶往数百里外的南疆。
大能过境,充沛浑厚的清气激得地面瘴气翻腾不已,散居其中的魔修人人自危,暗中窥探,不知道哪个惹事精招来了这般的人物。
韩渊挽着袖子,刚把几个前来挑衅的魔修揍得屁滚尿流,就察觉到周围的异动。紧接着,水坑鸟从天而降,眼疾嘴快扯住了他的袖子。不容细问,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外拉扯。
韩渊好脾气地由着她扑棱,心里隐隐有个猜测。
可是出了山门,乍一见到那三个翩然而立的身影,脑子还是卡了壳。
他没头没脑地想,坏了,刚打过一架,前襟和袖口满是尘土,有点狼狈。
重逢来得突然。未曾顾得上近乡情怯,先有几分不由自主的心虚。可见光风霁月的大师兄积威甚重,至今仍是韩渊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。
百年过去了,这魔头下意识的反应,竟与温柔乡外拘谨的小叫花如出一辙。
他定了定神,不情不愿地行礼。想要问问师兄们为何而来,又觉得先开口显得气弱,干脆端着一张脸,假装高深莫测。
严争鸣却一直盯着那巨石山门,仿佛要将其看穿。
韩渊心里七上八下,生怕被他看出来,那个张牙舞爪的“魇”字,其实暗搓搓仿了扶摇山牌的手笔。只是书法寒碜,心境也有异,至多得了三分神韵。
想来,小叫花幼年颠簸流浪,一朝被黄鼠狼师父捡到,那凭空撞进眼中的“扶摇”两字,如同是他登临仙山的凭证,就此烙在了魂魄中。
韩渊莫名有些羞恼,低头不语。
严争鸣不紧不慢地打量他,用眼神将大魔头周身上下的尘土抽打了一遍,才掷过来一方锦帕,嫌弃道,“灰头土脸,成什么样子?滚过来。“
那一日,他们并未久留。
严争鸣熟练地端出掌门人威仪,对韩渊耳提面命:别以为你身在南疆,便可肆意妄为。八卦盘之誓,用意之一是约束惩戒,二是将功补过;但究其根本,是令你护持正念,向善而行。大道殊途同归,可知凡此种种,均是修炼。
韩渊作势拂去了尘土,将帕子往袖中一揣,百无聊赖地听着大师兄训诫。
他暗自腹诽,半年前分别之时,情势紧迫,莫非大师兄近日闲来无事,想起没来得及说教自己,就要巴巴地赶来,补上一番长篇大论?严娘娘的圣意如今越发难以揣测了。
严争鸣续道,“你不可本末倒置,将自身的修为放下了。若敢沉溺邪术,自甘堕落,纵然相隔千里,我也必得……呃,必得……”
他忽然语塞。
韩渊欠揍地笑了笑,瞅准时机,调侃道,“其实掌门师兄说了这么多,归根到底只需一句话,‘再要胡作非为,我便打断你的腿‘。”
恍惚过了一百多年,大师兄还是这幅面冷心软的性子。大概是听说了他以魔龙身躯抵挡献祭之术,魂魄体肤都受过重创,像“清理门户,扒皮抽筋”一类的话,此刻就不大说得出口。
若不赶紧抢白两句,这尴尬诡异的氛围,几乎要显得温情脉脉了。
严争鸣冷哼一声,没理会小师弟的大逆不道,摸出一物,隔空扔给韩渊,正色道,“这两个月,我与小潜重修了剑谱。你别以为得了些邪魔歪道便自命不凡,扶摇剑法浩瀚广博之处,穷你我一生也未必能参透。“
韩渊下意识地接住,一眼看见封面上凛然峻拔的字迹,显然是程潜手书。他脑子里闪过的,却是年少时寄居青龙岛,严争鸣与程潜两个半大孩子,花了几年时间磕磕绊绊地摸索出来那本剑谱。
其中的见解和深意,自然无法和这一本相比。
可是当时寄人篱下,受尽冷眼,大师兄拼尽全力要守住门派的传承,无异于是在前途渺茫,不知归期的几个少年心里,燃起了一盏灯火。
如今,尘埃落定,往事已矣,你还在指望困守南疆的魔头,也将扶摇派发扬光大么?
他没来得及细细思量,对面那人已经御剑转身,冷冷地丢下一句,“心魔入道又如何?你既明白扶摇派修的是自己的道,便无须画地为牢,妄自菲薄。给我好好用功。“
说完,严争鸣也不招呼众人,便率先离去。
半空中远去的身影,颀长挺秀,风姿天然。不知怎的,却渐渐和记忆中形容猥琐的黄鼠狼师父重合在了一处。一般地顶天立地,沉静如山。只是这么望着,便能令人心安。
韩渊嘴角含笑,捧着剑谱的双手却微微发抖。
曾经在石芥子外,大师兄借水坑之口,也说过类似的话。可直到此刻,他才觉得近百年随波逐流,浑浑噩噩的一颗心,又随着这句话,端端正正落回了胸腔深处。
他下意识地扭头看程潜,只见小师兄难得温软了眉目。
程潜轻声道,“此前听说你收服了心魔,大师兄便急着想来看看。近来重修剑谱,越发觉得本门剑法,对克制心魔颇有奇效。你修炼中若有困惑,说来共同参详便是。“
他顿了顿,又道, “别辜负了大师兄一片苦心。“
韩渊眼眶发酸,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。
李筠不依不饶地凑近看他神情,嘴里还要打趣,“小师弟,我教你个乖。你只需依照大师兄与小潜的模样,做两只仿灵出来,日日督促自己用功,修炼自然事半功倍,一日千里。“
他刚说完,程潜的发带上就响起了严争鸣不耐烦的声音,“你们不如留下过年?“
李筠一哂,拉起程潜转身追了上去。
水坑拍拍翅膀,有些担心,“昨日我读了几页剑谱,好像比从前那本更叫人头昏。四师兄,我瞧你和魔修打架,使的不是本门剑法。要重拾起来修炼,不会很难罢?”
韩渊莞尔,摸摸她的鸟头,想要宽慰两句,让她不要以自己黄豆大小的脑子揣测大魔头,却听水坑尾羽上又传来严争鸣的声音,“那还有什么可说的?下次见面若无进境,我便打断他的腿。”
水坑炸了毛,心有戚戚地在韩渊手背上轻啄一口,展翅翱翔而去。
韩渊目送她离去,深深吸了口气,珍而重之地把剑谱揣入怀中。眼风扫过山门附近的密林,吓退了隐匿其中的众多窥探目光。
他转过身的刹那,揣在袖中的锦帕却又开始作怪。
锦帕先是用严争鸣的声音矜持地轻咳一声,继而说道,“小渊,你再混账,好歹也是个大人了。贴身带着我的帕子,多有不便,只怕小潜会多心……“
韩渊目瞪口呆,如遭雷击。一边腹诽严娘娘的脑回路病入膏肓,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袖口揪出那块帕子,生怕烫手似的,团成一团扔了出去。
帕子飞到一半,仿佛凭空遭遇了极凌厉的剑气,瞬间整整齐齐裂成十七八块,散落一地,终于寂静无声了。
想来是严争鸣分出一缕元神,专门来“善后”。
韩渊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出,自暴自弃地想,还用功个屁,扶摇派上上下下,各个脑子有病,这破门派气数已尽,救不回来了。
***
后来,韩渊偶尔手痒,想起李筠所言,真的造了两只傀儡。
可是借他一百个胆子,也不敢盗用严掌门的模样。只要稍微想想,傀儡顶着大师兄的脸,木然侍立于一旁,韩渊就觉得汗毛倒竖。
自然,更不能借用程潜的脸。
区区一块帕子,大师兄尚且要作妖。倘若有一日,被他知道韩渊狗胆包天,竟敢私自“仿制”小师兄,只怕真要辣手无情,清理门户。
水坑是女孩子,不舍得随意驱使。
于是李二爷引火烧身,和曾经有幸陪韩渊南下的年大大一起,在大魔头手下遭了殃。
南疆地形复杂,气候湿润,植被丰富,灵物俯拾皆是。
有一回,韩渊照例封存了一袋灵花灵草,命巨鹰送去扶摇山。
他一时手贱,洋洋洒洒写了感谢信给李筠,假模假样地拜谢二师兄。说傀儡助益不少,日后若得空钻研阵法,少不得还要另造七八只二师兄来帮忙。先行谢过。
末尾,又将两只蠢物的样子细细描摹一番。
李筠气得跳脚,恨不得立刻手持蛤蟆水去找魔头拼命。苦于路途遥远,只得高冷地回复,叫他今生不用再惦记那面真龙旗。顺便又运笔如飞,一口气列出七八十种炼丹所需的配料,令他速速寻来,不得有误……
韩渊有意磨练心志,彻底收服心魔,不愿被外物干扰。起初,只是在竹林间随意搭了个草屋容身。
可随着信件和消息往来,屋子里的鸡零狗碎越来越多。
今日多了两块大师兄刻下的清心咒,明天是程潜记录功法心得的手札,甚至还有五颜六色的鸡毛,和藤黄等人捎来的点心……
等到两只傀儡造好,眼看要将茅屋撑破。遑论屋子里还收着替李筠攒下的各种草药。
韩渊无奈,咬牙切齿地将茅屋扩建成篱笆小院,分出书房和卧房,甚至还添了两间客室。
后来再一琢磨,师妹毕竟长大了,和三个男人混在一起不妥,索性在后面又添了一进院子和一个凉亭。
姑娘的闺房该如何布置,他从未见过,也不敢妄加揣测。对鸟类停脚用的架子,倒颇有心得。每次出门,必然记得搜罗顺眼的梧桐木。
久而久之,小院里摆满了高高矮矮的立架挂架,甚至还竖起了一架秋千。
大到桌椅石凳,小到托盘笔架,每一样材料中,都有他亲手刻下的符咒,用以汇集和收敛清气。尤其是梧桐木,其中的生机保存得当,到了春天,还会抽出嫩芽。
时间一长,小院生机勃勃,绿意葱葱,在瘴气缭绕的地界,成了个遗世独立的清净所在。
程潜死而复生,韩渊失而复得,再加上新收的两个徒弟,这一代的扶摇派比起以往,简直称得上人丁兴旺。
严掌门自觉肩负着整个门派的生计,捞钱事业不仅没停手,反而做得更加蓬勃兴旺,风生水起。只是如今他自矜身份,很少再亲自露面。
某日,水坑替大师兄跑腿办事,路过南疆,熟门熟路地冲进韩渊的小院,蹭了不少零嘴。
她吃饱喝足,蹲在秋千上左顾右盼,故作深沉道,“四师兄,先前你说苦修可以凝练心神,现下这般……唔,俗物缠身,可会分神么?”
韩渊冷笑着点点她的脑门,“连你这八哥都看出来我俗务缠身。这辈子我与大道无缘,都是被你们拖累的。”
“哦。”水坑扭头梳了梳背上的羽毛,“对了,五月初五前后,南疆附近有一笔买卖,大师兄他们要亲自过来……“
“……知道了。吃饱了就快滚吧。“
TBC.
* 我对地理几乎一窍不通-O- 好像小说里没说到“南疆”的具体范围?因为南下的路线经过了蜀中,于是就想起三国演义里面,丞相南征,七擒孟获什么的。感觉当时南中的几个郡,应该和 ”南疆“ 有重叠吧。在我想象中,是贵州和云南的部分地区。